罗马大帝尤利乌斯·凯撒也有普通人的烦恼。他是一个秃子。在阿尔勒博物馆里，有一尊凯撒的雕塑。这位罗马第一位独裁者直视着前方，表情严肃，却被过高的“地中海”M形发际线削减了部分威严。有记录称，这尊雕塑“忠实地再现了史学家笔下的凯撒”。但凯撒本人应该极不喜欢这尊雕像。

凯撒常把手放到头上，在王冠前捣鼓。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在抓虱子，其实他只是在掩饰秃头的尴尬。罗马史学家苏维托尼乌斯在《罗马十二帝王传》里“无情”地揭露了这一事实：“秃头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缺陷，他发现这已经成为批评者口中的笑柄，他经常把稀稀拉拉的头发从王冠里向前梳出来。”

传说他佩戴那顶月桂做的皇冠，不是为了表达对罗马传统的尊重，而是遮盖自己秃顶的事实。为了对抗脱发，凯撒还尝试诸多“偏方”，其中之一就是埃及艳后克莉奥帕特拉推荐的方法：用研碎的小鼠、马牙以及熊脂做药引。

征战欧洲的凯撒大帝都被秃头所困扰，可见头发的重要

一位从业20多年的理发师说，“头发是人类所有毛发中最神奇的存在，它是人类唯一可以随意改变形状、颜色、长短，但又不会觉得疼的身体部位。”也因此，头发和衣服一样，成为日常生活中改变和提升形象的关键，但衣服是外物，而头发是我们自身的一部分。

头发为什么会让我们如此看重呢？这源于头发先天的符号属性。

英国的灵长类研究专家艾莉森·久利专门做了相关研究。结果发现，在灵长类动物的基因里，天然就具备用毛发鉴别同类的倾向。即便是不具备人类审美能力的黑猩猩，也更喜欢接近毛发靓丽的同类。

毛发靓丽的黑猩猩

人类自然也不例外。1997年，在华盛顿夫人国际选美皇后大赛上发生一起“意外事件”。当人们被胜利者卡丽·比克利那自信的步伐、明亮的双眼与曼妙的身材折服时，站在舞台上的她突然将自己那柔顺的红褐色头发“扯”了下来。她戴的是假发，而人们这时不敢相信：选美皇后居然是个秃子。更讽刺的是，当比克利再次参加同样的比赛时，却因为顶着光溜溜的头失意而归。

“真实的自我远比虚假的外貌重要得多。”但许多人未必能接受比克利说的这句话，至少在秃顶这件事上，他们更愿意掩饰、抵抗这点。

19世纪的挪威王国哈拉尔德·哈弗丹森因统一挪威而名噪一时，被称为“金发王哈拉尔德”。而缺乏领土的西法兰克王国国王兼神圣罗马帝国皇帝“秃头查理”则因缺乏功绩而不被人尊重。在这些事例里，头发成为一种政治功绩表达的符号，用来形容一个人作为如何，而秃头，则意味着碌碌无为。

与象征着衰败的秃顶相反，茂密的头发会传递出健康、有魅力、甚至性能力强的信号。在日本社会，女性那乌黑的长发一直与强盛的生命力，生育能力挂钩。《性心理学》一书中指出：“头发的诱惑力极大，它与性选择的视、听、嗅、触四觉，全有关系。”

对于头发不仅女性重视，同时也是男性择偶的标准。小说《十里红妆女儿梦》中的一句话：“待我长发及腰，少年你娶我可好？待你青丝绾正，铺十里红妆可愿？”把女子内心深处的感情流露出来。

印度文化对这一点表露得更为直接。在一首印度圣歌里，一位年轻的女孩向印度教的“雷雨神”因陀罗祈祷：“希望父亲的头能长出头发，自己的阴部能长出阴毛，地里长满庄稼。”在她的愿望里，茂密的头发能带来强大的生育能力，甚至与土地的生产力有关。

头发可以用来宣扬人性，同时也可以成为抹杀人性的“帮凶”。长久以来，当权者在执行死刑前剃掉罪犯头发已经成为一种惯例。1431年，当圣女贞德被大火烧死时，她那一头长发被刽子手剃得精光。亨利八世的第二任妻子，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妻子，在被送上断头台前，都受到同样的对待。

在宗教里，头发还有许多定式表达：传统的犹太教派留着大胡子，两鬓有长长的卷发；东正教的牧师留着长头发和胡须……在这些传统中，头发成了与神明缔结契约的一种证明。佛教僧侣则需要剃度，这代表他愿意放弃一切世俗的人际关系和利益，正所谓四大皆空。

20世纪60年代，男士们一改先前的短发发型，纷纷留起流行的长发发型

头发还能彰显社会地位。在多数文化里，华丽、独特的发型都与财富、权力有关，这是因为有身份的人需要一位仆人帮他打理那费时费力的发型，而这正是他们的特权。在非洲中南部的村落里，只有酋长、有钱有势的权贵才能留着复杂的发型，用珠子、发带等装饰头发。在古埃及，贵族们几乎把头发剃光，只留下一小撮作为王权的象征。到了14至16世纪，欧洲贵族妇人们会剃掉自己前额的头发，以露出自己优美的“高额头”。

近现代社会里，用发型表达身份没有以往那么极端，它往往以流行发型的形式出现。20世纪60年代，受猫王、披头士乐队、乡村文化流行的影响，男士们一改先前的短发发型，纷纷留起流行的长发发型；同时期的女士们也纷纷留起长发，摈弃先前奥黛丽·赫本式的发型，选择好莱坞影星法拉赫·福斯特在《霹雳娇娃》中的金色长发。

发型还有着政治意义上的表达。据说，当亚历山大大帝在征服周边国家时，为了士兵作战活动更方便，他强迫所有士兵必须剪短发。在这一沿用至今的惯例中，短发在军队里被视为纪律与秩序的象征。

至于普通民众，发型也可以拿来作为政治思想表达的工具。20世纪60年代末，美国的年轻一代为了反抗老一代，表达政治自由的思想，无论少女，青少年们都留着长发，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。